第二章 筹谋-《民国恶花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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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学校报完名回来,丫鬟在房间里给她收拾领到的书本,学习用具。袁安淇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小床边,打量着一夕之间周围天翻地覆的改变。这改变是她自己下了狠心,一路风尘扑扑地挣来的。
小床是张铜质的架子床,被漆成雪白的颜色,挂上米白色的帐子。小床两旁有两个雕花的床头柜,柜上各放了盏粉色的台灯,淡粉的光晕落在地上,把乳白色的地毯也染得微晕。屋子靠窗的一角竖了个紫檀立柜,柜里挂着的全是各式各样的衣裳裙子,昨晚袁安淇乐得把头埋进柜子里,被一股浓郁的月季花香熏得闷头闷脑的。
另一角是一个梳妆台,是张古意盎然的梨花木圆桌,椭圆的镜子安安静静地反着光,还有几抬精致的紫檀木器,上面摆放了一些古玩陈设。
玻璃窗上糊了镂雪纱,一切如梦如幻,她不敢闭眼,害怕再睁眼时又回到充满霉臭味儿的木床上,和自己那几个拖着鼻涕的小表妹挤着抢被子。
她的姨妈给她拨了这间三楼的屋子,屋小如舟,就飘荡在白府后院的一片荷花池子上,一堵红墙又严严实实把它们包裹起来——这是白府的后园,是一栋小巧玲珑的白楼带一个小花园,花园外又有一道大铁门可以出入,是白府的后门。
董湫似乎致力于让袁安淇“养在深闺人不识”,她是她扣在手里的一张底牌,还没长成之前,万不能让人掐了去。
楼梯上突然传来一阵“踢踢踏踏”上楼梯的声音,门外出现一个唇红齿白,穿着小西服的男孩。
这个小男孩就住在二楼,昨天袁安淇刚搬来时他就兴冲冲地跑上来跟她打招呼,拉着她一起吃饭一起玩儿。小男孩衣着干净,举止礼貌,一点不像她那些对她颐指气使,边揩鼻涕边吐脏字儿的表弟。
后来丫鬟告诉她,小男孩儿才五岁,是白老爷的三奶奶为白老爷生的老来子,三奶奶因为已经年近四十了,所以生产时不幸丢了小命,这个男孩便被白老爷欢天喜地地抱来养在董湫身边,取了个名字叫白舒铭。
丫鬟没有说的是本来白老爷去世时董湫是不大想接手这个孩子的,但毕竟在身边带了这么几年,又惦记着白老爷留给这小子的一笔巨额遗产,所以下横心争来了男孩的抚养权。
董湫自己有一个儿子,去年出洋留学去了,所以一年到头白府根本见不到他的影子,有这小子在,董湫偶尔看着也能疏解一下怀念儿子的伤感。不过这种时候并不多,所以董湫也就把男孩养在后院里,不经意倒成了袁安淇的小玩伴。
“安淇姐姐,我们去吃果子冻吧!”白舒铭兴高采烈地奔到房门口,嚷着:“今晚家里有晚宴,厨房做了好多果子冻,乳娘给我拿了两杯来。”
袁安淇笑着说声“要得,来啦。”白舒铭昨天还听不大懂她的川话,但挺多了也大致能明白,他现在最大的乐趣已经不是玩玩具,而是跑来教袁安淇说北平话。
由白舒铭小手拉着,袁安淇走到楼下花园的白漆椅子坐下,白舒铭把玻璃杯子递给她,她拿在手里左看友看,终于拿起小茶匙舀了一勺晶莹剔透的果子冻,冰凉软滑地一弹而起,倒把她吓一跳。
这果子冻是海南运来的芒果做的,暖阳一样的橘黄色,袁安淇一年到头连白糖也吃不到,乍然吃到这么酸甜爽口的东西,心里一时美妙得过分。
“安淇姐姐,你想去前院看看吗,妈在那里办晚宴呢,待会儿那些叔叔阿姨还会一起跳舞呢。”白舒铭兴致勃勃地说道,虽然他从来没有参加过,但一到这样的时候,他会央求丫鬟带他躲到花圃后边偷偷看上两眼。满场的衣香鬓影,光影摇曳,他只觉得好奇。
袁安淇听了也好奇起来,和白舒铭一路跑到前院去,但只看到雕花大门外停了许多汽车,人们还在吃喝。大厅的门敞开,厅堂里水晶吊灯金色的灯光铺天盖地地洒泄了出来,泼了一地,把园子里的花树都渡上了一层散漫的金边,酒杯碗盏交叠碰撞时清脆的“当当”声一阵一阵潮水般涌来,她突然发现楼上阳台站了两个人,一男一女紧紧拥抱着亲吻,似乎正是她姨妈和那个梁先生。一时间失了神,觉得自己是不小心误入了谁迷离怪诞的梦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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